我一直认为天空就应该是蓝色的——从小时候开始。
春天也好,冬天也好,那样遥不可及之高的存在,就应该以忧郁的蓝色睥睨着如同蝼蚁般的人类。
——这是它应该做的,必须做的,用尽一切都应该履行的职责。
因为它是“最高”,而我们是“至低”,仅此而已。
我见过凛冬的黄昏,它和其他季节的黄昏一样,落日的余晖,火烧云的斑斓,还是傍晚的风,都一模一样,唯一不同的就是每一笔颜色都增加了一份恶意的冰冷。
这也许是冬天的黄昏与生俱来的寒意,就像是人性本恶一样。
有的女孩的头发是白色的——白得像雪,没有杂色的雪。我已经很久没见到纯粹的雪色了,不知道应不应该这么形容。
在人类用尽一切手段也成为俯视一切的“高”之后,连雪似乎都不想给予什么怜悯了。
冬天在灰蒙蒙的世界里飘荡的东西,比起雪,更像是灰尘,柳絮,粗盐之类的,什么别的东西。
我透过窗口,向着远方眺望,一直一直,到地平线之外的位置。上一次离开这里还是六年前,两千一百九十天前。
还没有背负着不该有的名声和污秽的哀伤前。
就像我原本就认为天空是是蓝色的那样,其实我更愿意相信善良占据着人的一大部分心灵,就像是人体内百分之七十都是水的那个分量。
写下这段话的我的心,又有百分之多少算是善良的容身之地呢?我啊,宁可让别人认为我是坏人而疏远我,也不愿意让别人觉得我是好人而亲近我。
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了,再也不想了。
【日期未知,约入狱2190日,即最后一日】
“——夏叶。”
“——现用身份十五区特派执行官,并恢复你的使用编号S-31。”
“刑满释放,回家吧。”
回家吗。
“早就没有家了。”
炭笔被磨光了,沾着粉末写下最后一个字后,有人过来把门打开了。也许是因为昨天小千来过,所以门很轻松地就打开了。
要知道昨天开门时,刺耳的摩擦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
——除我例外,小千也仅仅是皱了下眉头。现在的执行官的忍耐度都这么低的吗,都没有经过特别训练吗。
要知道当初我们——为了做什么对拷问的忍耐训练,而付出了多大努力啊。现在的家伙们,看起来都弱得无法扛下一击的样子。
穿着黑色制服的执行官握着钥匙,打开门后推进来一只箱子。像一些在这里待满刑期就可以被释放的囚者,会获得这样一只用来装行李的小箱子。
——在没有家人来接应的前提下,很遗憾,我就是如此。
他蹲下来帮我叠被子,软绵绵的,像是被踩烂一半的豆腐块。不过倒是很好心,还帮我装进了箱子里。
我把本子丢进去,然后扣上拉锁。抽出拉杆后,跟在他身后走出了这个房间。
回过头看时,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我用小石子刻着的那些正字。如果这些没数错的活,应该是两千一百九十画了。
——真的有六年了啊。
陪着我度过这些日子的痕迹,留给下一个居住者吧,倒是希望永远没有居住者比较好。
“还有那个孩子……”在我看着那些字时,执行官看着手里的文件嘀咕了一句。这倒是引起了注意力,还有个孩子?也是今天出狱的吗?
“嗯?怎么了?”我凑过去,想要看看他抱着的皮夹,可他惊慌失措地将整个皮夹拥进怀里,做出死也不愿意让我看的气势。
“……不、不好意思,再怎么说给刚出狱的执行官看也太……”
“啊,那个啊,职责问题的话你不用在意,反正有圆环系统在,我也不会做出什么的。”
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大概十八九岁模样的少年执行官,一举一动还带着新人的青涩。
“而且现在我们也是同行了,等一下你不是还打算带我去执行官的宿舍吗?”
“虽然是同行……前辈,”他突然换了称呼,好像突然被抬高了身份呢,感觉似乎是惯穿的衣服被迫换成新的一样不太舒服。
“前辈的任务和我们不同,之后会由主管亲自和你沟通,终端已经放进前辈的行李里了。和被子裹在一起。”
他指了指我拖着的行李箱,我刚刚还在想离开这里之后把本子拿出来,剩下的东西全都丢掉呢……
话说……这样是不是也太惯着我了,说不好我会撒娇什么的……啊算了,会被她笑话的吧。
“……好吧那不说这个,刚刚你说的那个孩子,是什么情况?”
“啊关于那孩子……是「零」,违反了规定,本来是关在这里准备当成残次品处理掉的,但主管想尽办法让她今天离开这里。”
执行官想了想,似乎是很犹豫,最后还是打开了文件夹递给我看,在我的档案之后的那页,右上角贴着一个白发少女的照片,她有着一双紫色的眸子,黯淡无光。
年龄是十四岁……啊,比我当时入狱还要小上几岁呢。
“零”……就是那些用来对付失控的生命机械的孩子吗?
“……零…?是她的名字?”
“嗯。”
“怎么又肯放她走了?”
“那孩子记忆力已经不行了,昨天做过的事今天就会忘。而且是近日的事就会忘干净,远一点的反而记得很清楚。他们觉得她肯定不会透露什么机密了,干脆扔掉就是了。”
执行官啪地合上文件,小小的气流震得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的我的刘海一颤,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两支烟,递给我一支,用不熟练的方式偷偷地抽起来。
烟瘾啊,十八岁的就开始学这个了吗,还是觉得牢房这边没什么人会看到?我瞥了一眼走廊尽头的视线来源,把烟收进口袋。
烟在肺部流转了一圈后,缓缓从他的鼻腔喷出,“前辈啊你不知道,做这一行的累啊,什么人都能看到,就那十四岁的小姑娘,当初进来了不少,全都有来无回啊。”
——这样一来,烟瘾也是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养成的吧?自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他了。
“你说才十四岁的孩子,离开了这里能做什么啊,虽然离开这里也好。”
“她的房间离这儿远吗,能带我去看看吗?”
“我刚才让她收拾东西,先来你这儿了,估计现在也准备好了。”执行官指了指走廊尽头,吐着烟雾走过去,箱子底下的轮子摩擦着地板发出轰隆的低沉声音,在安静的环境里与鞋踩地面的声音一样清晰。
“喏,在那儿了。”
执行官用吸了一半的烟指了指门后的人。
我透过门上的小窗往里面看去,那个女孩跪坐在地上,正在画画。隐隐约约能看出她画的,是一家三口的样子,这应该是作为零之前拥有的美好家庭时的模样吧。真幸福呢。
要是这种幸福能一直存在下去的话——
“前辈,该走了。”
——那当然,是不可能的事吧。
我向着他点了一下头,提起箱子,背对着那个小小的房间,渐渐地被我甩在身后。
只是为了“牺牲一人救十人”这种毫无理由的借口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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